一些特殊药物和医疗设备吸引丙肝、癌症患者通过医疗签证、旅游签证走上跨国求医之路

　　国内的欧美、印度医疗中介有上千家

　　自从美国吉利德公司推出丙肝特效药Harvoni，并在印度等91个国家推出低价仿制药，中国丙肝患者通过合法或非法的途径跨国求药治病已是公开的秘密。今年7月，吉利德公司二代Harvoni的仿制药物将在印度上市，这种药物将主要用于丙肝1b型患者，治愈率高达90%，价格仅为900美元，而在中国760万丙肝患者中，56.8%都属于1b型。对于这将近400万的患者来说，健康的希望和治愈的门路必将成为这个夏天难以逃避的话题，大量的海外医疗中介机构也正在摩拳擦掌等待巨大的商机。

　　5年前，中国从事海外医疗中介的机构还只能以个位数计算，5年过去后，涌进这个行业淘金的中介机构已达上千家。新药进不来，一些受病情影响的患者则因为等不了、不能等转而求助于国际医疗市场。

　　文、图、表/广州日报记者胡亚平

　　一边是强烈副作用且治愈率低的治疗方案，一边是疗效好、甚至药到病除，任何人都会选择后者。近年来海外研发的丙肝特效药，使得许多病患愿意自费到海外求医。

　　丙肝“神药”

　　将病人推向海外

　　50岁出头的大刘是地道北京人， 1987年9月，因胸膜炎住院，大刘平生第一次接受输血，然后改变一生。“一个月后，转氨酶突然升高，指数300多，当时医生的解释是因为治疗胸膜炎期间服用了大量药物导致肝损伤，转氨酶异常，停药后就会恢复。”大刘相信了医生的诊断，但停药后，他的转氨酶一直是正常值的一倍以上，为了降低自己的转氨酶，大刘成了药罐子，但效果并不明显，吃的时候转氨酶稍微低一点，一停药又蹭蹭地涨上去。

　　就这样过了十几年，进入40岁后，大刘明显感到身体不行了，乏力、没劲。2008年再次检查，北京佑安医院确诊，大刘患有丙肝，这时距离他输血已经过去21年。“我年轻时根本没听过丙肝，这次确诊后回顾病史，医生很肯定地告诉我，应该是那次输血造成的，我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当了20年的丙肝患者。”

　　由于目前国内治疗丙肝仍是以“干扰素和利巴韦林”为主，这种疗法伴随严重的皮疹反应，这让大刘苦不堪言，“最后医生都让我放弃这种治疗，说到时候丙肝治好了，其他器官都不行了。”

　　2014年5月，在一次例牌的检查中，大刘的甲胎蛋白指标高达600多，大刘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藏在肝脏20多年的病毒转化成了癌症。经确诊，大刘的肝脏出现一个2.0×2.5cm的恶性肿瘤，“过去这20年我几乎是在医院里度过的，每个月都去检查，明知道自己身上有问题也没有办法，就这样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得癌症，太冤太委屈了。”因为甲胎蛋白值不停升高，5月27日，大刘住进医院，6月4日进行了射频消融手术，然而不幸的事情再次发生，三天后大刘出现内脏出血，而因为常年患有心脏病服用抗凝药，这次内脏出血差点要了大刘的命，不得不在6月7日再次进行大手术，切开腹部，找到出血点，整个手术过程输血1900毫升，术后住进了ICU，其间因为心梗还下了一次病危通知书，“当时心跳都到了160次，迷糊之间听到医生说，不行了不行了，看能不能熬过今晚，魂都吓飞了，现在还经常梦到那个场景被吓醒过来。”这次大病和手术彻底了摧垮了大刘的身体，出院没多久，大刘就不得不办理病退，回家休养。

　　“我这辈子就几乎没干过别的，印象中就是在不断地看病和吃药，但是这个丙肝始终没有治愈。”这次出院以后，大刘下定决心要把自己的丙肝治好。

　　此时，治疗丙肝的特效药索非布韦已经在欧美上市将近半年，高达98%的治愈率让丙肝患者们喜出望外。大刘在听说了这种新药之后开始找中介机构咨询，他了解到通过中介去美国看病费用总和将近85万元，这个费用大刘说自己负担得起。

　　2014年11月3日，大刘坐上了去美国波士顿的飞机，在麻省总医院预约了医生治疗丙肝，当医生看完他所有的病例后，拍着他的肩膀说：“刘，相信我，你很幸运，肯定能治好。”大刘的眼泪掉了下来，“我看了20多年病，从没有医生这么肯定地跟我说过能治好。”

　　这次去美国，大刘一共待了6天，花了69万人民币带回了三瓶索非布韦，“一瓶28粒，23万一瓶，一粒药就是8000元。”从11月9日开始吃药，大刘每天都在算着日子，服药后第34天，28年来，大刘的丙肝病毒检测第一次高精复查阴性，在服药后4次检查中，全部为阴，大刘用了28年等到了传说中的药到病除。“我个人有医保，问题是医保解决不了我的问题，这么好的药，国内就是没有，如果早一点吃上我就不会得肝癌，在出国治病前我有很多顾虑，但是我没得选择，幸好结果不错。”

　　印度医院

　　看好中国医疗市场

　　在印度首都新德里南郊，叶木那河西岸有一座外表貌似五星级酒店的建筑，这座建筑甚至没有供行人出入的大门，只有带有进出标志的汽车通道，富丽堂皇的大厅，数十米长的接待服务处，这里是印度最大的私立医院阿波罗医院的新德里分院，现在这里则成了很多中国病人趋之若鹜的求医地点。

　　对于760万中国丙肝患者来说，大刘所花的85万元治疗费无异于天价，更多人把目光投向了同为发展中国家的印度。来自吉林的东成(化名)今年结束了10年的丙肝史，和大刘一样，他也是从医生那里听说了这种治疗丙肝的神药，但摆在面前是欧美高价药和印度低价药的选择。面对760万丙肝患者，国内索非布韦代购早已形成产业链，但是代购可能出现的假药、副作用风险依然让很多患者犹豫不决，去印度看病开药成为不少低收入者的选择。

　　正是在印度这家私立医院，东成利用9天的印度治疗之旅解决了10年丙肝之苦。治疗前，东成体内的病毒量高达10的8次方每毫升，根据病毒量检测报告与丙肝分型报告，印度医生给东成开了12周的索非布韦与利巴韦林， 而在印度单瓶索非布韦的费用是900美元，整个疗程的医疗费用在2万~3万之间。当丙肝转阴报告出来之后，东成说自己痛哭了一场。

　　抗癌药代购人陆勇在摆脱售卖假药官司的帽子之后，这大半年一直在忙着帮助中国丙肝患者找治疗丙肝的最佳途径，在代购药品和海外就医等多个途径考察多次之后，陆勇选择了帮助丙肝患者走海外就医的道路。“我自己也做过药物代购，实际上情况还是很复杂的，尤其是丙肝这一块，各种类型不同，药物治疗的方案就不同，还有各种副作用和患者本身原有疾病的禁忌，国内很多患者吃代购药都是在没有医嘱的情况下冒着生命危险以身试药，我觉得如果能够去印度自己挂号看病开药，结果可能更加靠谱。”

　　“我去印度考察了几次，目前，中国患者去印度的私立医院治疗丙肝已基本可行，药物费用大概是欧美医院药物的百分之一，加上治疗费和住院费用，整体费用在3万~5万之间，具体看检查和停留时间的长短，对丙肝患者来说，这个费用是可以接受的。”除了像陆勇这样的民间人士去印度考察，这几年医疗中介也将目光慢慢投向印度。

　　某海外医疗中介负责人赵建勇告诉记者，今年3月，他们专门去印度考察过治疗丙肝的途径，尽管印度当地的治安和卫生状况令人担忧，但印度的私立医院确实已经形成了海外医疗的产业链，以印度最大的私立医院阿波罗医院为例，至少有60%的医生都有国际认证。等候时间短和收费低廉也成为印度医院的优势。据阿波罗医院统计，去年仅该医疗集团接收的外国病人就超过80000人次，并且还在以每年30%的数量增长，这其中大多数的病人来自中亚、非洲和南亚等国家。

　　“不过他们对于中国市场仍然感觉非常新鲜，以前去印度看病的中国人并不多，他们觉得中国的医疗应该比印度发达，而且印象中中国人也很有钱，印度医院海外医疗群体多数都是欧美、中东的低端人群。”赵建勇和印度医院海外部负责人约谈时还没说明来意，对方就已经知道他们是冲着丙肝新药去的，“确实越来越多中国丙肝患者通过各种渠道在印度治疗丙肝和代购药物，当地很多医院和药品商人都把这个当成商机。”

　　陆勇也坦言，很多印度医院都乐于接收中国的丙肝病人，并将此作为一项重要业务，“他们目前正在加紧进行二代药物的上市工作，等今年7月二代新药上市后，可能会有更多的中国丙肝患者到印度治疗丙肝。”

　　好药进不来

　　国人走出去

　　对多数拥有医保的国人来说，选择海外医疗是无奈之举。2005年就获得德国国家执业外科医生资格的王舜在德国做过7年外科医生，在他看来，国内的医院技术和人才不比国外差，但是设备和药物方面则存在巨大差距。“以儿童恶性脑瘤和眼部肿瘤为例，国内多数的做法都是开颅手术和眼球摘除手术，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摘除眼球的后果可想而知，而国外的质子刀技术可以保住孩子的眼球。”

　　除了设备，各种靶向药物和特效治疗药物，国内也非常缺乏，肺癌患者吴树粱告诉记者，自己服用的肺癌靶向药物特罗凯实际上是欧美研发的一代靶向药，2004年已经上市，2007年才进入中国，直到现在还是不少医院治疗肺癌靶向药的唯一选择，“十几年前研发的药物，很多人都已经出现了耐药性，但是没有其他药物可以替换，实际上美国早已经有了最新的靶向药物可以解决特罗凯的耐药性问题，但是国内要买到这种新药并不容易。”

　　以世界首支针对宫颈癌的疫苗佳达修(Gardasil)为例，该疫苗2006年就已经在美国上市，随后在全球100多个国家及地区上市，其中包括中国的香港、澳门和台湾，但至今仍未进入中国内地。

　　除了药物和设备，王舜告诉记者，一般来说，癌症早期发现治愈率能达到65%，但是在中国以肠癌为例，早期发现率不足10%，这其实是综合能力的差异。

　　“和留学、置业不同，大多数情况下，患者走向海外并不是为了面子或虚荣，而是真真切切的需求，国内医疗发展的步子实在太慢了，大部分患者都是拿生命在等待，走向海外也是无奈。”王舜说。

　　有业内人士认为——

　　海外医疗

　　也没那么神

　　2011年至今，北京盛诺一家的创始人蔡强已经先后操作了1000多名患者前往海外治疗和体检，“癌症治疗、外科手术、癌症筛查是人们的主要需求，丙肝新药上市以后，前往海外医院治丙肝也成了中国患者迫切需要的医疗资源。”

　　蔡强告诉记者，根据他们多年执业的经验来看，海外医疗既没有人们想象的那么贵，也没有一般人理解的那么神。从医疗费用来看，美国的医疗费用应该是全球最高之一，以癌症为例，在美国最好的麻省总医院一般需要10万~20万美元，是中国的6倍，英国的医院大约是中国3倍，同样作为发达国家的德国费用较低，大概是中国的1.5~2倍，日本和德国则差不多，新加坡则比日本便宜。

　　而王舜告诉记者，德国的医疗费用大约是美国的四分之一到三分之一，但是医疗技术同样十分先进，以德国夏里特医院的膝关节置换手术为例，整个手术和康复过程仅需3周，全部费用才13万人民币，甚至比国内一些私立医院更便宜。

　　“不要把海外医疗想得那么神。”蔡强表示，海外医疗不是包治百病，患者应该针对自身的情况理性对待。

　　因为是海外医疗，中国患者需要完全自费，蔡强首先不建议患者家庭倾家荡产去治病，“这样做风险太高，并不适合。我们有病人在海外的治疗费用高达600万元人民币，这不是一般家庭可以承受的。”其次，那些考虑出国看病的中等收入家庭，在国外完成确诊和制订方案即可，因为绝大部分药物国内都有，通常可以回国治疗，这样费用通常可以控制在两三万美元之内。

　　“根据国务院印发的《关于促进健康服务业发展的若干意见》，未来中国医疗健康市场的规模将达到8万亿人民币，这个超过千亿美元的市场肯定会引起全球医疗资源的争夺，如果中国医院不能提供更好的服务，那么在出国、签证日益简化的未来，海外医疗肯定有很大的空间。”蔡强说。